《恶意》书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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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3-27

她点了点头,好像早就知道我不是这家的主人一样。

“所以说是一个长得像小芥子人偶[插图]的女人?”

听到我的问题,他扬起一侧嘴角,摇了摇头:“怎么可能知道?女人啊,大多喜欢猫,要是把实话告诉她,我在她眼里就成恶魔了。”

。自己写的东西被别人当面阅读,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。

但是这部小说存在几个问题,即完全没有考虑到藤尾正哉的名誉,将现实照搬了进去,特别是他学生时代的古怪行为,都被日高悉数记载了下来。

到达日高家的时候正好是八点。我站在大门口,觉得有些奇怪,因为房子一片漆黑,连门口的灯也没亮

房间中央是倒下的日高,他的双脚冲着我们

“我自然也知道。除此以外,应该还有聪明社的人。”我解释说,日高原定今晚完成的原稿就是要交给聪明社的,“但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锁定凶手吧?”

无论如何,因为猫被弄死就去报仇杀人也实在是太荒唐了。

随着发现日高尸体时的冲击感一点点退去,疲劳感开始渐渐袭来。

只能这样说吧,每个人都有适合做的事和不适合做的事,至于教师这份职业是否适合他,我不敢确定。当然了,这也和当时的社会风潮密切相关。

二十出头换工作和临近四十这么做,两者不可同日而语。

他出道已快十年,其间斩获了某文学奖,是当今为数不多的畅销作家之一,作品类型跨度大,从纯文学到大众文学都有。

“不,前妻是交通意外去世的,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吧。”

就在这时,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,想把这份体验记录下来。朋友被杀的悲剧,就由我亲手写下来。

但电视台的人在采访时还真是无礼。事情才刚发生不久,我还没有心情跟人谈话,他们竟然丝毫不体谅。

她现在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悲痛的人之一,却还有精力顾及别人的感受,这让我十分佩服。我再次感到,这个女人太坚强了。

我想,理惠昨天晚上同时失去了两样极其宝贵的事物:一个是丈夫,另一个则是作家日高邦彦的新作品。

所谓刑警就是这样,对一切细枝末节都紧咬不放。

“简而言之,当今的家长明明自己都根本不读书,却要求孩子必须读,而他们没有读书的习惯,不知道该让孩子读些什么,便要求政府进行推荐。可是那些推荐图书都一板一眼,毫无趣味,因此孩子都变得讨厌书了。这种恶性循环大概会永远持续下去吧。”

往后的内容他或许也想读,但我在写的时候要尽量忘掉这一点,否则这份手记就没有意义了。

电视台的人也在。工作人员和记者看似严肃,而作为旁观者的我知道,他们就像蛇一样,左看右看,渴望捕捉到戏剧性的一幕。只要参加吊唁的人掉了一滴眼泪,镜头就会马上转过去。

一直到致辞结束,凶手也好,憎恨也罢,理惠都只字不提。这反而让人更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和悲痛。

“他似乎认为,只要不是为了满足曝光欲,而是出于对艺术的崇高追求,在某种程度上践踏原型人物的隐私也是不可避免的。”

“每个人都有秘密,都有不将其公开的权利,死人也是。”

“有帮助。”加贺马上答道,“案件的氛围光凭耳听是不太明白的,但以书面形式呈现出来,很容易就能把握了。真希望其他案件的目击者或发现人也能这样写写啊。”

加贺直直地盯着我,然后点了点头。“是啊,没准是大意了。”

疑惑之章 加贺恭一郎的记录

我并非打算忘掉过去,因为在某种情况下,它或许会成为解决案子的有力武器。

或许是我恶意揣度了吧。或许摈弃私人情感的念头太强,反而导致自己看不清真相了。

手记中虽然没有写,但是案发当晚野野口修表现得异常兴奋,语无伦次。我和上司都明白,这是真凶的典型表现。

野野口老师其实根本就不想当老师吧,正是因为他不想为学生的事情烦恼,也不愿承担多余的责任,才会那样尽可能冷静地处理事情。

“教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,是建立在错觉上的。教师错以为自己在教授什么,学生错以为自己在学习什么。重要的是,这种错觉让双方都幸福。毕竟看清真相反而没有一点好处。我们在做的,不过是教育的过家家而已。”

解决之章 野野口修的手记

将印象深刻的经历记录下来也是作家的本能吧,哪怕这是自我毁灭的记录。

我先做出大吃一惊的表情,然后微微一笑。当然,我不知道表演得怎么样,加贺或许只看到我五官扭曲。

他的语气十分平静,但是他说的每句话、每个字都向我步步紧逼,令我无所遁形。我突然想起来他是剑道高手。瞬间,一股寒意侵入背脊。

加贺的慧眼让我生畏,他精准地看穿了我当时的内心,堪称完美。

“我可不会自杀的。”我笑着说道。不可思议的是,那竟是相当自然的笑。

求索之章 加贺恭一郎的独白

野野口修曾是日高邦彦的影子写手。或许,后来这层奇妙的关系被打破,遂酿成了一桩杀人案。

每个立志成为作家的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方式。对我来说呢,那便是仿写日高的作品,学习他的叙事节奏和表现手法。这根本没什么特别的,许多想成为作家的人都是这样做的。”

自己杀的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,答案成了永远的谜。

人在艰难困苦的时候不容易表现出开心的样子,反过来却没有那么难。

如果老师你一直是这种态度,我们就不得不恶意揣测,而恶意揣测的结果只能是彻底调查。

不可思议的是,就算是对其他问题守口如瓶的人,一旦涉及男女关系,便都格外热心地来提供信息了。

不过女人的直觉这种东西,猜中的时候大家都印象深刻,其实也有错得离谱的情况,所以还是拿客观信息说话比较好吧。

“野野口老师也想成为一名作家,或许是因为儿时的玩伴捷足先登了,所以有些着急。但他又无法无视对方,于是不自觉地读了起来,然后就愤愤不平,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,明明自己写得更好……”

“你知道,现在霸凌现象也并没有消失。”不意外,我回答。提起霸凌相关的事件,我也变得敏感起来。它们让我想起自己过去的失败。

照片上的女子名叫日高初美,是日高邦彦的前妻。

我总是看不透年长的人,特别是年长女性的真实想法。

这一刻,野野口修的面部发生了奇怪的扭曲,变得僵硬无比。我察觉到他的呼吸也紊乱了。

“谈不上‘关系’,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。但是不管她也好还是我也罢,很快这种热情就冷却下来了。”

“所谓‘珍藏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,我只是没有处理它们罢了,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。”

“刀刃部分有些许磨损,可见曾被数次使用,不过未曾有血液附着。刀柄部分有多处指纹,经鉴定全部来自野野口修。”

只见书被挖空了,一盘录像带放在里面。简直像过去的间谍小说一般。

告白之章 野野口修的手记

我一方面觉得他干得漂亮,另一方面也不可否认自己很嫉妒,

日高经常说,他也想写出这么有趣的故事,也会毫不羞怯地表示自己有朝一日要成为一名作家。我没有像他那样大大方方地宣告过,但正如上文所说,作家也是我憧憬的职业。

我是从学校出来的,穿着西服;他则是收腰短夹克搭配牛仔裤的装扮:原来这就是从事自由职业的人啊。印象中,不知怎的,我很受触动。

现在回想,那是一见钟情。我见到初美的瞬间,就有了一种感应,是近乎似曾相识的感觉。当然,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,所以准确来讲,我是感到自己终于见到命中注定之人了。我盯着她的脸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如果直接指出缺点是什么,那么我直接改正就好了,而现在说“还不错但是没有魅力”,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努力,因为换一种说法,这就等于我“根本没有天赋”。

至于原因,大概在于我开始在意读者了。在写第一部作品时,我并没有抱着给任何人看的目的,这次的创作却要面对日高这个读者。这在某种程度上让我胆怯起来,也让我重新认识到在意读者是多大的挑战。这可能就是业余写作者和职业作家的差别所在吧。

那之后的两个小时是我最幸福的时光。我情绪高涨,话也变得多了起来。初美像少女一样轻快地笑着,完全没有不耐烦,这令我狂喜。那时的我可能脸都是通红的:至今我仍然记得离开他们家后,清冷的空气贴在脸上的那种惬意。

打击令我睡眠不足。这样的日子持续一段时间后,我的身体垮了。我患上感冒,一病不起,这种时候便深刻地感受到单身的辛酸。我在冰冷的被子里缩成一团,觉得自己越发悲惨了。

我先生不是这种人。除了他自己以外,他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。”

我很难相信日高心中藏着那么深的恶意,但也不觉得初美在胡说。

然而在一起的时候越幸福,分开的时候就越痛苦。每次到了她必须要回家的时候,我们两个人就都默不作声,充满怨念地盯着挂钟的指针。

日高似乎相当沮丧,但与我们的失望相比,那根本不值一提。

她脸色苍白,眼眶泛红。一个人的神情竟可以那么悲伤,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——不,自那之后也没有。

对于作家来说,作品就像自己的分身一样。说得更明白些,它就是作家的孩子。作家爱着自己创作出来的作品,就像世上的父母爱他们的孩子一般。

自我陶醉或许是主要因素,但如果我不这样想,就无法度过这段痛苦的日子。

巧合?有些相似?如果这都不叫抄袭,那就把这个词从字典里删了吧。

我敢断言肯定不行,它会被世人无视。你只能体会到那种把小石子扔进大海里的空虚感。”

要让一部作品被人关注,需要满足多到令人厌烦的条件。”

“知道自己被强奸时,没有女人会一动不动。但你就毫无动静。”

你不为你做的事感到羞愧吗?不借别人上学时写的东西就没辙,你的才华已经枯竭到这种程度了吗?

因为藤尾美弥子有意见的那本小说《禁猎地》全都是我写的

过去之章(一) 加贺恭一郎的记录

我也喜欢日高邦彦的小说,还读过好几本,不过一想到那些都是野野口写的,感触也不一样了。”

“这是刑事案件,受害者是我们,世人对于这一点究竟有多少认识?他们简直把这件事看成了艺人的绯闻,而且说得仿佛坏人是我们似的。”

不如说,他们大多此前甚至都没听说过日高邦彦的名字。这种人只不过是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,总是处处寻找这样的机会。至于对象是谁,他们根本无所谓。

“要求我们返还至今从作品上得到的利益。他们说,对于那些以野野口的作品为底本写的书,他们至少拥有收取改编费用的权利。一个自称野野口舅舅的人是他们的代表。”

我还是不相信我先生抄袭了别人的作品。毕竟,他可是那种谈起新作品就会像孩子一样两眼放光的人啊,会为创作感到由衷的快乐。”日高理惠据理力争。

我开始感到不安:是否从最初逮捕他的时候开始,我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呢?这种不安已经愈发明确了。

“你可能觉得奇怪,但真实情况就是这样的,我也没有办法。事到如今你再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做、为什么没有那样做,我也只能回答不知道,毕竟那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不正常

如果我们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,那就必须先回到原点。

“让他害怕的不是暴力本身,而是讨厌他的人们身上散发的负能量。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着如此深的恶意,他至今都不敢想象。”

他塑造的不是艺术家,而是一个向往成为艺术家的俗人

有一点我怎么也理解不了,那就是书中缺乏对应日高邦彦的人物。当然了,如果认为作者是日高邦彦,也存在同样的问题:缺乏对应野野口修的人物。

令人遗憾的是,在霸凌面前,父母的爱和老师的教导基本无效,只有友情才是最强大的武器。

据林田顺一说

据新田治美说

据元谷雅俊说

据广泽智代说

据松岛行男说

据高桥顺次说

据三谷宏一说

据藤村康志说

据中冢昭夫说

据辻村平吉说

那些不良少年本身就以霸凌为乐,同时也觉得弄脏普通学生的手、把老实人拉到自己的档次很有意思吧。

欸,霸凌团体吗?我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,但我想可能都平平常常地进入社会了吧?

如果注意到了?事到如今我也没法说什么,但估计那个时候会报告老师吧。

但是这种时候能帮到忙的无疑是朋友啊。让野野口走回正轨的人既不是父母也不是老师,而是朋友。这个朋友自然就是日高了。日高虽然不怎么起眼,但是身上有相当强势的部分。他不喜欢拐弯抹角,只要觉得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,哪怕对方是老师也会反击。

他给我感觉阴沉沉的,该说是不像小孩呢,还是忧郁呢?

邦彦不只对小修很好,对谁都是这样,尤其对比他小的孩子特别温柔。

野野口似乎并不买账,因为他有时候会对我说日高的坏话。当然了,当着日高的面他是不会这样的。

虽然他在和野野口的相处中处于优势地位,却没有把野野口当成跟班,正义感也很强。

您看,进入社会后会遇上各种各样的烦恼和让人难受的事吧?把霸凌想成是提前演练就好了嘛。要是能扛过去,就算是孩子也会得到锻炼,不是吗?反正我是这样想的。最近大家太大惊小怪啦,不过就是霸凌而已嘛。

没错,我们拿保鲜膜裹的人也是日高。对,浇盐酸也是朝他。野野口?野野口那家伙那时候已经跟着我们了。是的,他加入我们了。那家伙才是藤尾的手下,还指使我们呢。

他经常说的是学校和街区的坏话,每次都抱怨住在那个街区的人有多么低级,那里的学校有多么恶劣。因为他老是挂在嘴上,我还有些不耐烦。平时他还挺正常的,但一提到这个话题他就一肚子火气,让我觉得这个家伙真奇怪,毕竟任谁都会觉得自己出生长大的街区是最好的吧。

近有个爱管闲事的家伙天天都来叫我,我没有办法才去的,头疼死了。”

欸?哦,是这么回事啊。《夜光藻》是日高邦彦自己写的啊。哈哈,原来如此。

总之,对方也有错,坏人不光修一个。但只有修受到了惩罚,事情就结束了,这不是很奇怪吗?对方的错呢?

他一个劲地给藤尾上供,不光出钱,还被当成下人使唤,那小子就是个十足的窝囊废。

过去之章(三) 加贺恭一郎的回忆

这些信息就像零散的拼图,但我已经能够依稀看到它们组装好的样子了。我确信,这才是此案的真相。

前野和另外四个学生不是一伙的,而是被他们胁迫的。作弊被发现后,想必他们迁怒于前野,殴打了他。但我还无法判断这种霸凌是不是经常发生。

有的老师认为,对于初三学生之间的霸凌,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他们毕业为好,但我做不到。我是第一次带初三,不希望被分配到我的班级成为学生的不幸。

我也问了那个叫山冈的孩子施暴的原因,他说就是看前野不顺眼。我追问他为什么看对方不顺眼,但好像没什么缘由。他说,就是因为看不顺眼所以看不顺眼。”

真相之章 加贺恭一郎的阐明

这段影像本来就是你自己制作的。你既出演又拍摄,兼任导演和主演,看厌了是自然的事嘛。没错,我就是想说,这是你伪造的。这些画面,全是你做出来的。

让我告诉你吧,是影子。草坪上有樱花树的影子,这是致命的一点。

如果录像真的是七年前拍的,那么树的影子该有两个。知道为什么吗?很简单。对,是的,七年前日高家的院子里有两棵八重樱,它们还亲密地挨着彼此呢。

然而可能阐明和彻底接受是不同的

那大量的作品不是过去写的,而是最近匆忙写的。

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孩子——日高邦彦先生,还说完全不认识你呢。

换言之,如果杀人未遂、胁迫、剽窃这些事情都没发生,是否就可以认为它们的前提条件——你和初美女士的外遇——也根本不存在呢?

警方倾向于严查对嫌疑人有利的证据,而于嫌疑人不利的证据就处理得很宽松。你正是很好地利用了这一漏洞。

。你考虑到了这一点,于是自己也准备了凶器,即唐培里侬香槟,实在不行就用这个酒瓶。那天你去了日高家后并没有马上拿出香槟,因为你担心一旦送出去,就没办法再将它用作凶器了。

但是即便被捕,你也认为必须将真实的动机继续隐瞒下去。比起作为杀人犯被捕,你更害怕真实的动机被公之于众。

霸凌是绝不会结束的。只要当事人还在同一所学校,霸凌就会继续。当教师说“霸凌现象不复存在了”,他们说的仅仅是“我希望霸凌现象不复存在了”。

要向读者传达某个登场人物是怎样的一个人,似乎无法用说明性文字。不过,一旦看见言行举止的蛛丝马迹,读者便会自行建立起人物形象,对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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